北京西斜街顧名思義,沒走多遠便開始向西北方向傾斜,這樣一路斜著延伸,直到街的北口開在了東西走向的筆直的豐盛胡同。北京的街道和胡同大多橫平豎直,或東西、或南北走向,極少有歪斜的,據(jù)說,這些斜街都是沿著古河道自然建成的。西斜街位于西單北大街,西單商場的北邊,斜對面是中組部。公交車那站叫甘石橋。據(jù)考證,原來的確有一座石橋,在北京鋪設有軌電車的軌道時把路面墊高填平,石橋被埋在了地下,但甘石橋的名稱保留下來了。西斜街路西,進了胡同口不遠,徑直向前走是宏廟胡同,我上的宏廟小學就在這條胡同里。而西斜街,如此看來,西斜街的舊址可能是條河,否則也不會有橋。說起北京的河,如今的人們無法想象,干枯的北京城原來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和濕地,現(xiàn)在存留的有頤和園和圓明園里的湖,北海,前海,后海,中南海,等。而積水潭,萬泉河,釣魚臺,廠洼等等與水有關的地名卻名存實亡,在歷史上可是名副其實的。北京各城區(qū)還有無數(shù)眼水井,挖一丈多深便可見水。地下水十分豐盈。由于水資源充足,北京郊區(qū)有很多稻田,出產(chǎn)著名的京西稻。
西斜街41號是個典型的四合院,這座宅子不張揚,但很體面,維護完好,中規(guī)中矩,殷實大方。大門坐南朝北,有人說,這就不正規(guī)了,標準的四合院應該是坐北朝南。但不要忘記,北京的的街道胡同星羅棋布,兩邊有許多四合院,怎么可能都是坐北朝南?是否典型主要看院子和房屋的格局了。西斜街41號建造在比較高的地基上,背對胡同的墻很高,上三個臺階才能邁進大門檻。兩扇木門是黑漆的,不記得有門聯(lián)。門框外有灰磚雕刻呈拱形一進院門是個房間大小的門洞,左右各有一條一尺來寬、五六尺長、漆成墨綠色的大條凳。門洞里懸掛一副匾額,上面題有“妙手回春”四個大字,題詞者是西北軍馮玉祥手下一員將領。對著大門是一面影壁,整個影壁由大塊的灰磚斜鋪拼成,四角有圖案,上方有二龍戲珠,皆為精細的磚雕,整個影壁樸素大方,別具一格。出了門洞,向左拐,下兩個臺階,既是長方形的前院,左手是一排四間倒座房,其實是院子里光線最佳的北房(北京人說的北房是朝南向陽的),冬暖夏涼,這排倒座房相當講究,房前寬寬的廊子。
前院和后院之間有綠色木板墻隔開,跨入二道門是一個木制的影壁,或叫屏風也可以,增加了主人院子的私密性,外人站在前院往里觀望不至于一覽無余。屏風后面有一個高大的水缸,里面種荷花養(yǎng)金魚。西斜街41號正房帶廊子的五間南房。正房自然比倒座房更高大寬敞。東廂房三間,西屋三間,是楊家的老仆人李媽住,大家稱她老李。四合院里院的東南角有個小門。
值得一提的是41號前院廊子下有一口舊井,院里有自來水,當然不用井了,但不久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口井的功能。夏天,北京人買來西瓜后泡在冷水里降溫。而我們的方法更佳:用一根長麻繩,一頭牢牢地系在井蓋上的把手,另一頭系上一個布袋,把西瓜放在里面,吊到井里,過上兩三個鐘頭,將西瓜提出來,那西瓜就跟冰鎮(zhèn)過似的。
胡同向西北傾斜后,有一座規(guī)模不小的舊廟。解放后僧人們不知去向,空空的大殿鎖著。大廟里面有一座金佛像。廟的跨院里的小平房里住了幾位清末的太監(jiān)。他們大概是中國最后一批太監(jiān)了。清朝被推翻后,太監(jiān)大都遣送回了老家,但有些人無家可歸,或有家不愿歸,就留在北京由政府安置了。路過小院,常常看到那幾位老人聚在一起聊天。他們的衣衫破舊,滿臉皺紋,讓人不免心生憐憫。后來,那些太監(jiān)逐漸不見了,大概一個一個地離開了人世。
沿街41對面是馬恩列斯著作編譯局,1953年掛牌,現(xiàn)在稱中央編譯局。據(jù)記載,這個機關的原址是清代公扎爾塔宅的遺址。從大門口往里張望還能看到院子深處的亭子和走廊,但后來機關不斷擴建,蓋了辦公樓和食堂,失去了原有的特色。每一個歷史古跡被改造后哪怕有一個角落保留原來的樣子也好啊!
經(jīng)過中央編譯局向右拐,街道向北傾斜,北口有一些店鋪,有糧店,雜貨店,裁縫店、小飯館等便民設施。
胡同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是密切的鄰里關系。林家玩風箏可是一絕:造型迥異,最小的巴掌大,最大的丈把有余,制作之精美,無不令觀者贊嘆!偌大的風箏,在方寸小院,用大竹竿挑放,且收放自如,自是一絕,每每老弦兒嗖嗖,風箏漸漸高遠,至高懸靜止不動,老爺子便得意地吆喝一聲:小福,打二兩酒去,說著,掏出鼻煙壺悠閑地嗅著鼻煙,此刻,奇異的香氣繚繞在小小的天井里,和藹可親的林大媽熱情地招呼著我們,……如畫如夢啊!”
從斜街北口出去是豐盛胡同,沿著胡同向西走就到了南北走向的太平橋大街,出了豐盛胡同過馬路向北走不到百米既是政協(xié)禮堂,禮堂的北側(cè)是政協(xié)機關所在地。
西斜街連著許多胡同。西斜街41號四合院附近步行不過十分鐘的距離內(nèi)居住著中國三位國畫大師:齊白石先生住在辟才胡同里的跨車胡同;蔣兆和先生的家在前泥洼胡同,正對著西斜街的糧店;王雪濤家就在西斜街,和我家隔著三四個院子。王雪濤的家,他住在一個大院子里,好像不是獨門獨戶,王雪濤的畫室,只見臨窗有一張碩大的畫案,上面鋪滿了紙張擺著筆墨顏料。北京是歷史古城、文化中心,是歷史人物、文人、藝術家等薈萃之地,不知有多少名人曾在這里居住并留下他們的足跡以及傳世之作。我們女三中附近就有魯迅故居。萬分遺憾的是,隨著大規(guī)模的拆遷,現(xiàn)在北京城里的名人故居保留完好的所剩無幾。假設老北京城得到應有的保護,整個城市就是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博物館,但現(xiàn)在只存在于歷史資料和人們的記憶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