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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清代金石收藏大家陳介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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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   陳介祺也許不是收藏金石的人不是很了解,可是說到國之重寶毛公鼎、天亡簋都是他收藏的,而且編寫了《十鐘山房印舉》對后世中國印章拓本有非常大貢獻,如今山東濰坊的萬樓印就是他的故居。
      山東省濰坊市濰城區(qū)芙蓉街北首,有一座藏在巷子里的古樸院落,即“陳介祺故居陳列館”,是清代著名金石學(xué)家陳介祺居的舊宅。
      陳介祺故居規(guī)模頗大,占地約1公頃,歷經(jīng)滄桑劫難,現(xiàn)在僅存東樓及南北兩廳,建筑面積380平方米,東面青磚壘成的兩層小樓緊貼路邊而立,此即聞名遐邇的“萬印樓”。走過夾巷,便是殘留的“故居”的庭院,影壁墻上“陳介祺故居陳列館”幾個大字是啟功所題,院不大,一前一后兩廳,南廳外墻上有“濰坊濰城區(qū)文物事業(yè)管理所”和“陳介祺研究會”兩個牌子,正北主廳,高懸陳介祺所書“十鐘山房”匾額,門前對聯(lián)是清代金石學(xué)家吳大澂所作篆文:
      陶文齊魯四千種,
      印篆周秦一萬方。
      這里曾是陳介祺的桃花源,現(xiàn)存的建筑面積僅是以前的三十分之一,“萬印樓”的輝煌已在歷史的長河中漸行漸遠(yuǎn),只剩下數(shù)不盡的傳奇故事在此流傳。

      陳介祺名門世家
       
      1348年春,河北滄州人陳大觀高高興興地從滄州出發(fā),攜帶家眷赴濰上任刺史。無奈天公不做美,進入山東境內(nèi)連降大雨,河水泛濫,道路橋梁被沖毀,走走停停,等他趕到濰州,因未按期到任而被罷職,遂落戶濰州城里北門大街。
      明洪武二年,明朝政府大規(guī)模遷民入魯,允許外來人編戶續(xù)民入籍,做了21年黑戶的陳大觀從此落地生根成了濰縣人。
      陳大觀有三個兒子,陳家稱老三支。老二陳友忠及其后人落戶濰縣農(nóng)村,世代以耕種為業(yè),老大陳友亮、老三陳友直的后人留在城市,多以詩書傳家,科舉出仕。

      六百年來,陳家?guī)缀醮加腥丝贾信e人、進士居官顯赫者,其中官職最大的就是職涉五部的要員的陳官俊。他歷任禮部、戶部侍郎,兵部、禮部、工部尚書,63歲出吏部尚書、協(xié)辦大學(xué)士,67歲任上書房總師傅,曾為道光帝師。
      尚書相當(dāng)于部長,協(xié)辦大學(xué)士相當(dāng)副總理。陳官俊不光在陳家居官最高,而且也是全濰縣官職最高的人。
       
       
      清代翰林院頗像今天的中國社會科學(xué)院,陳官俊、陳官俊之子陳介祺、陳介祺的堂弟陳介猷均為翰林,一家三翰林,極為少見。
       
      當(dāng)年,陳官俊的母親九十大壽時,道光皇帝親筆書寫了“耆臣壽母”的匾額,又贈了“福”、“壽”二字,并賞賜珍綺壽禮。此等榮耀不是一般的大臣可以得到的,陳家可謂紅極一時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早年隨父在北京城讀書,是北京城勤奮好學(xué)的“官二代”,22歲考中舉人,32歲考中進士,40歲授侍講學(xué)士銜,仕途上可謂一路綠燈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結(jié)緣金石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是金石大家。“金”就是銅的意思,指銅器,有銘文的銅器;“石”指石刻,有文字的石刻。金石學(xué)是中國的考古學(xué)的前身,金石收藏自宋代始漸盛。乾隆以后,文人富紳大多好古,紛爭搜羅。金石收藏須具備學(xué)問與財力兩方面條件,寒士有學(xué)而無力,商賈有力而無學(xué),故晚清治金石學(xué)者多為達(dá)官仕人,陳介祺是杰出代表。
       
      站在前人成功的肩膀上,是一個人更快取得成功的捷徑。陳介祺的成功,除了自身的天資勤奮,還浸透兩個男人的犧牲奉獻。一個是他的父親,另一個是他的岳父李璋煜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的岳父李璋煜是諸城人,科舉世家、三代進士,以進士身份任刑部主事,后升遷四川司郎中、江蘇常州府知府兼揚州府知府。李璋煜不但是陳介祺的岳父,也是他的學(xué)術(shù)導(dǎo)師,對于他最后登上金石學(xué)高峰,成為無人能企及的大師,提供了終生的影響和贊助。李璋煜是京城金石學(xué)術(shù)界的活躍人物,文化界的領(lǐng)軍人物。他非常賞識陳介祺的才學(xué),對于陳介祺在金石學(xué)方面表現(xiàn)出來的癡迷和悟性十分贊賞。在陳介祺20歲時,將女兒許配給他。李氏夫人從此在陳府相夫教子,伴其一生。
       
      李璋煜不但把陳介祺帶入了金石王國,還在收藏和資金方面給了陳介祺大力支持。李璋煜任職的地方是江南富庶的魚米之鄉(xiāng),文化底蘊豐厚,因此他的金石收藏頗為豐厚,后來許多作為女兒的陪嫁送給了陳介祺,還有一些晚年贈送給陳介祺作為學(xué)術(shù)研究之用。陳介祺歸鄉(xiāng)之前在京城只收藏了周秦漢古印2000多方,但到他59歲時收藏已達(dá)到7000多方,雖然沒有確切資料表明他從李璋煜那里得到了多少,但這里邊肯定有岳父大人的貢獻,既有實物的幫助,也有金錢的扶持。
       
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的金石淵源,靠的是機緣、人緣、物緣,甚至姻緣。在其人脈中,有飽讀詩書的國學(xué)專家,也有古物收藏家、鑒賞家。除了父親、岳父之外,阮元、翟云升、吳式芬、劉喜海等師長也給予了很多指點,他們的一些藏品也被陳介祺繼承。
       
      在晚年時,他又得到了年輕后生——其女婿吳重熹的幫忙,吳重熹不僅自己在收藏方面成績顯著,而且?guī)椭惤殪髯珜懥耸詹胤矫娴闹鳌?br />  
      陳介祺辭官返鄉(xiāng)
       
      1853年,太平天國運動鬧得正兇,清廷軍需劇增,但國庫空虛,給在京官員發(fā)工資都成問題。御史文瑞給皇帝出主意,讓富紳捐助,并且開了富紳的名單,包括陳家在內(nèi),共計十八家。
       
      僧格林沁主持軍務(wù),親自催逼官員繳納巨額“捐款”,最少的銀子幾千兩,多的一萬兩,否則就要滿門抄斬。據(jù)說文瑞素來嫌惡陳介祺,極力慫恿勒捐巨款。陳介祺請捐一萬,僧格林沁不同意,最終以四萬成交。陳介祺迫于壓力,變賣了北京和濰縣老家的店鋪,奔波一月才拼湊出這筆巨款,雖被清帝記功,賞雙眼花翎,晉升官職,但卻讓他對朝廷的腐敗黑暗感到失望,認(rèn)為“熱鬧場中良友少,巧機關(guān)內(nèi)禍根蟠”,最終于辭官歸鄉(xiāng)。
       
      濰坊市區(qū)有一家名為“花翎飲食”餐飲店,其中的花翎,即是被濰縣老百姓稱作“陳大花翎”的陳介祺,花翎又分單眼,雙眼,三眼,三眼最尊貴,老百姓將雙眼花翎稱作大花翎,是二品官職。

       
      京城家產(chǎn)已變賣,父母已在家鄉(xiāng)安葬,京城已無可留戀。早在他辭官之前,陳介祺已著手在濰縣修筑“萬印樓”,“萬印樓”修筑的時間是1850年。這是陳介祺為辭官做的物質(zhì)上的準(zhǔn)備,此后,他便默默地等待一個時機,直到1854年,陳介祺借母親去世丁憂返回故里,從此不再復(fù)出。
       
      后人分析,陳介祺辭官的原因有三點:
      首先,鴉片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爆發(fā),清政府腐敗無能,社會動蕩。
      其次,其父的宦海生涯,頗多坎坷,數(shù)起數(shù)落,難得安穩(wěn)。官場中勾心斗角、爾虞我詐,特別是遭人算計,被強捐一事,進一步堅定了他離開的決心。
      第三,陳介祺收藏了國寶——毛公鼎。毛公鼎屬于典型的國器,只有皇家才能收藏,作為一個下屬臣子或是百姓是不能收藏的,消息走漏了會有掉腦袋的危險,“君子無罪,懷璧其罪”,這是他要辭官返鄉(xiāng)的重要原因。

       
      1854年(咸豐四年)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分水嶺。
      那一年,陳介祺41歲,辭官歸鄉(xiāng)。從此,京城少了一位囊中藏錐的言官,濰縣多了一個千年不遇的文化人,中國金石界產(chǎn)生了一位巨擘。
       
      潛心收藏
       
      凡萬物都有壽命,器物一旦被制造出來,早晚有一天會遭到破壞而失傳。如果不及時地記錄下這些文明,那么許多珍貴的史料就再也無從考據(jù)了。陳介祺似乎明白自己肩負(fù)著什么樣的使命,收藏文物不是為滿足一時的占有欲,更不是為了充門面和炫富,它是一種保留,一種傳承。既然自己有這個愛好,又有這個能力,那么天下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嗎?陳介祺自收藏之日起便有強烈的使命感。在他生命中最后的三十幾年里,陳介祺目睹清政府喪權(quán)辱國腐敗無能,意識到如果再不做點什么,中華民族珍貴的歷史文物都將流失海外。晚年的陳介祺更加急切地展開文物搜集和調(diào)查工作,就連喪妻歿子之痛都沒有動搖他的決心。但是,盡管陳介祺耗盡畢生精力,嘔心瀝血,還仍有一部分手稿未能整理成書。
       
      他一生治學(xué)嚴(yán)謹(jǐn),重視研究方法,主張一器一物都應(yīng)多加分析,察其淵源,辨其真?zhèn)危磳Σ磺笊踅狻K麑盼淖謱W(xué)的貢獻很大,他是古陶文字最早的發(fā)現(xiàn)者、收藏者、研究者,有開創(chuàng)之功。
      他的收藏重秦漢之器,青銅器止于漢,刻石止于南北朝,隋唐以后藏品除部分書畫外,幾乎沒有。陳介祺認(rèn)為收藏書畫易涉玩物之境,故后期收藏書畫較少。
      他的收藏重文字之器,對古文字懷有的神圣感和極超前的古文字意識,即使對僅存只字的殘瓦片陶也極珍視。在“萬印樓”一層?xùn)|南角的墻壁上有陳介祺的一段話:我輩好古,皆有真性情真精神與古人相契,方非玩物喪志。夸多斗靡,與玩珠玉無異,故必重在文字,尤其有真知有思古獲心之喻也。
      他重精藏,反對那種不辨良莠、盲目收羅的作法,經(jīng)常寄書勸戒金石之友“汰偽留真”。
      他注重考評記載藏品的出土地點、時間、流傳經(jīng)過及形狀、特點、尺寸等,并及時精拓。這正是后來考古學(xué)的基本規(guī)則,表明他將收藏納入了學(xué)術(shù)之中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藏有所本,旨向鮮明,實非有玩物之心,這是他最令人敬佩之處。收藏文物、把玩金石,在陳介祺之前,是達(dá)官貴人附庸風(fēng)雅、閑情逸致的點綴,到了陳介祺這里,金石學(xué)真正成為研究傳授歷史文化信息的載體與形式,他明確了金石學(xué)真正的學(xué)術(shù)目的:鑒古、考古、釋古、傳古、從而達(dá)到證經(jīng)補史的作用。
       
      1872年,陳介祺用自己所藏古璽并匯集其他大家的收藏,鈐拓印集10部,每部50冊,定名為《十鐘山房印舉》,“十鐘山房”的名字來源于陳介祺收藏的11件商周古鐘,取其整數(shù),他把自己的齋號命名為“十鐘山房”。1883年,《十鐘山房印舉》又增編10部,每部191冊。《十鐘山房印舉》以分類編纂,首開科學(xué)研究古印先河,而被學(xué)林譽為“古印譜之冠”。在陳介祺影響下,流風(fēng)所及,濰縣名印譜層出不窮,在民國以前,便形成了博大精深的“萬印樓”印學(xué)文化。
      他的系列著作:《簠齋金石文考釋》《簠齋藏陶》《封泥考略》《十鐘山房印舉》奠定了他金石學(xué)大家地位,至今無人能及。


       
      提起陳介祺的收藏,不得不說“萬印樓”。關(guān)于“萬印樓”通常的解釋是這樣的:
      因集有三代及秦漢印7000余方,再加上從吳式芬處得來的古印2000余方湊起來將近萬數(shù),故名“萬印樓”。
       

       
      這些說法使很多人有個誤解,總認(rèn)為“萬印樓”是樓,是當(dāng)初陳介祺儲藏萬印的地方。其實,“萬印樓”并不是樓,就跟“十鐘山房”一樣,并不存在,“萬印樓主人”是陳介祺用的一方章,“十鐘山房”是他的一個齋號,毛公鼎和十鐘這么貴重的東西怎么會藏在臨街的小樓里呢?實際上真正“萬印”收藏地是在內(nèi)宅東排上房西套間的一排楠木柜子里,陳介祺活著的時候,萬印、十鐘、毛公鼎、曾伯簠等重器全都存放于此,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濰坊三中校園內(nèi)。后來陳氏的宅院逐漸拆除,拆的只剩下臨街的東樓那一小塊了,陳氏后人向上反映,說是陳氏故居總得留下點東西做個念想,所以只剩下現(xiàn)在這么一點地方,后來大畫家劉海粟題了匾額以后,這個地方默認(rèn)成了“萬印樓”的故址,很多人就誤以為是收藏萬印的地方。門口的簡介,也容易讓人有這樣的誤解。

      陳介祺的收藏中,最具傳奇色彩的是毛公鼎。在中國近代史上,毛公鼎出土,與甲骨文發(fā)現(xiàn),北京猿人頭蓋骨發(fā)掘,并稱三大奇跡。
       
      毛公鼎,全器通耳高53.8厘米,口徑47.9厘米,口飾重環(huán)紋一道。內(nèi)壁銘文32行,共497字,是迄今所知銘文最長的青銅器。自發(fā)現(xiàn)以來便是國之重器,受到各方勢力的關(guān)注。這篇皇皇巨制,郭沫若先生稱之為“抵得上一篇《尚書》”。
      1843年,毛公鼎于出土于陜西岐山縣,這里是古關(guān)中之域,從漢代至今,出土青銅器有數(shù)千件。當(dāng)初,莊白村的一個村民董春生在村西溝里挖掘出來,清理之后,鼎內(nèi)壁密密麻麻的金文展現(xiàn)出來了,可是都是一般人看不懂的文字,不懂它的價值,低價售給跑鄉(xiāng)收破爛的人。
       
      當(dāng)時,北京最大的古董老鋪是永和齋,齋主兩兄弟蘇兆年和蘇億年聽到消息后趕往當(dāng)?shù)兀鰞r白銀300兩購得了古鼎。蘇億年隨后寫信給陳介祺,之前陳介祺也在蘇億年手中買過幾件青銅器,其中就有同為岐山出土的天亡簋。陳見信隨即回復(fù),讓蘇盡快將大鼎送到京城。當(dāng)陳介祺看到蘇億年帶來北京的青銅寶鼎,心中不由得為之一振,以3年俸銀(1000兩)之重金從蘇億年手中購入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得了舉世珍寶,也深知“懷璧之憂”而有“懷璧之懼”。他命人將其秘密運回山東濰縣老家收藏起來,并且囑咐家人嚴(yán)守秘密,此事絕不可外傳。他將毛公鼎深藏密室,密不示人,只給了幾位同行朋友文字拓本作為研究之用。陳介祺保有毛公鼎30年,進行研究考釋。他對其他收藏都樂于公諸于世,印成目錄,昭示天下,惟有對毛公鼎,深鎖密藏。
       
      從收藏毛公鼎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陳介祺火眼金睛,對真品的判斷力。贗品無論哪個朝代都有,張之洞曾經(jīng)看到毛公鼎的銘文后說洋洋五百字,沒有任何方面是記載一件事一個地方一個人的,全都是套話,信口說毛公鼎是贗品,陳介祺對此心中自明,恒持緘默。又百余年來不斷的有所謂的“學(xué)者”(包括外國的)對陳介祺和毛公鼎潑污,經(jīng)歷諸多詰難和質(zhì)疑,最終研究確定毛公鼎為真品,足見陳介祺的鑒古水平之高。
       
      廣交朋友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后半生體弱多病,很少外出,他是怎樣搜尋這些珍貴的古物,又是怎樣傳拓,將他的收藏研究成果傳之于世的呢?原來陳介祺身邊聚集了一批專業(yè)人才和能工巧匠做為助手,幫助他完成了巨大的歷史使命。
       
      專門為之奔走搜羅金石器物的主要有四人:高文翰、趙允中、杜錫九、馬慶灝。前三位是濰縣當(dāng)?shù)厝耍R慶灝是臨淄人;還有遠(yuǎn)在陜西西安的古玩商人蘇兆年、蘇億年、謝景禹等人。
       
      這些都是專門的買手,另外陳介祺還有專門的信差、拓工及編輯,因篇幅所限不一一列舉。總這,陳介祺搜古、藏古的助手很多。幫他傳拓、鈐印、修復(fù)文物、裝裱、篆刻的高級專業(yè)技術(shù)人才更多。另外,還有眾多親朋好友幫他料理金石文字,像眾星捧月般幫他完成了鑒古、傳古的巨大歷史使命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作為晚清金石學(xué)界的重要代表人物,其交友囊括了此間幾乎所有重要的金石學(xué)家。而陳介祺與金石學(xué)家的頻繁住來主要集中在其晚年,他于1872年擺脫了辭官隱居的沉寂,以其富藏和大量傳拓,成為金石界一時關(guān)注的焦點。金石之友紛紛來函,或切磋詢教,或索求金石拓片。成為金石學(xué)領(lǐng)域一時的領(lǐng)潮人物。陳介祺給后世留下了約數(shù)十萬計的精致金石拓本,現(xiàn)多藏于國內(nèi)外各大博物館、圖書館等,此為陳介祺之雅懷遠(yuǎn)識。僅此一項,即足令后人感激。
       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所交往的金石家中尤以吳大澂最為值得稱道。兩人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面,僅憑書信互通往還,交流鑒古心得,互贈古物拓片,探討學(xué)術(shù)問題,相互之間引為知己。兩人的關(guān)系和現(xiàn)代的網(wǎng)友有點相似。
       
      齊魯之間的魯國、紀(jì)國、邾國、杞國等故國出土的古銅器也不少,陳介祺派人挑擔(dān)子到四鄉(xiāng)去用稱購買,按破銅爛鐵的價格收到不少。同時也帶動了大批古玩商,以至于濰縣城的白浪河岸邊發(fā)展成了古董市場,濰縣城成了古器物集散地。陳介祺曾親自記載“三十年白浪河市銅擔(dān)增至數(shù)百,幾無遺古,今其能者俱將就東家食。若歸同好,得佳拓,于愿已足。”
       
      有兩個人物很有必要說一說,一位是和陳介祺有姻親的王懿榮,另一位是陳介祺的義子曹鴻勛。
       
      光緒七年,“萬印樓”里來了一位年輕人,他在陳家住了四天,“遍視所藏”,大開眼界。這位年輕人叫王懿榮,十幾年后,他發(fā)現(xiàn)了甲骨文,在人類文化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。給他送甲骨的人是濰縣符山鎮(zhèn)范家村范維清,此人從事古玩生意也是受了陳介祺的影響。
       
      作為收藏家,陳介祺最讓人佩服的是他高人一等的眼光,這種眼光,建立在他豐厚的學(xué)養(yǎng)和經(jīng)驗之上。其實,陳介祺的慧眼獨具并不只是表現(xiàn)在他鑒別文物上面。當(dāng)時的濰縣城里有一名家境貧寒的學(xué)子,一個偶然的機會認(rèn)識了陳介祺后,陳介祺感動于這位少年讀書的認(rèn)真和執(zhí)著,收其為弟子,后又收為義子,資助他讀書。這名學(xué)子赴京趕考,連路費盤纏都是陳介祺幫助籌集的。光緒二年,這名來自濰縣的叫曹鴻勛的考生中了狀元,成為濰縣歷史上第一位狀元。曹鴻勛以書法名世,北京故宮、頤和園及濰坊等處都留下不少墨跡石刻,在十笏園中有他的《十笏園記》石刻傳世。
       
      這只是陳介祺留給后人的無數(shù)故事中的一個。他更多的故事,與“萬印樓”、“十鐘山房”中收藏的那些寶貝有關(guān)。陳介祺去世后,他的藏品流失的故事版本眾多,充滿了傳奇色彩。 
       
      藏品流失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的收藏被《清史稿》稱為“近代之冠”,他畢生之收藏除了“萬印”之外,還收藏了有銘文的商周銅器248件,秦漢銅器98件,石刻119件,磚326件,瓦當(dāng)923件,銅鏡200件,封泥548方,陶文5000片,錢幣、鏡、鏃各式范數(shù)千件,銅造像、書畫等一大宗,構(gòu)成了一座規(guī)模宏大的私人博物館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去世后,收藏分為三份,長支、二支、三支各一份。
      長支陳厚鐘分得萬顆印章,陳厚鐘已去世由其子陳祜曾所得。
      二支陳厚滋,有三個兒子,長子陳郂,分得“毛公鼎”,成為最顯赫的國寶“毛公鼎”的所有者;老二陳陽,分得“曾伯簠”;老三陳陶,分得“四耳對”。
      三支,十三爺十五爺?shù)苄謧z算一支,分得“十鐘”,就是那十一個青銅器編鐘,珍貴的古代青銅樂器。
       
       
      陳家在陳介祺之后,無一人熱心金石學(xué),繼承其衣缽。家道衰落,子孫無力保國寶。封建墮落的帝國,國將不國,何人去保一些破銅爛瓦?從此國寶開始了流落的命運。
       
      寶物分到各人的名下,怎么處理由各人說了算,這些子孫皆為游手好閑之輩,掙錢養(yǎng)家無一能,居高不下的奢侈生活水準(zhǔn)卻不能降低。生活無以為繼時,就拎出一件寶物賣了,吃喝完了,就再賣一件,直到賣光為止。
       
       陳介祺藏有商、周古鐘11件,取其整數(shù),書齋名為“十鐘山房”。濰縣出了名的紈绔子弟陳介祺幼子陳厚宗,早早就把分給他的“十鐘”等賣掉。“陳氏十鐘”幾經(jīng)輾轉(zhuǎn),流落海外,現(xiàn)收藏于日本泉屋博物館。陳介祺二子陳厚滋的三兒子陳陶,把他分到的“四耳對”以1萬2千塊大洋賣掉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的大兒子長支陳厚鐘的后裔較本分,但也坐吃山空,分到的“萬印”也難逃被賣掉的命運。“萬印”的最后主人陳祜曾長子陳文會的大兒子陳元章,在父病母喪,債臺高筑的情況下,只好將“萬印”在古玩鋪德寶齋一枚不留地抵押成死期。至此,“萬印”已全部脫離了陳家,至解放時,萬印已散落各地,“萬印已隨子孫去,陳宅空余萬印樓”了!
       
       
      在陳家寶物變賣史上,最讓人關(guān)注的是國寶毛公鼎的出賣,故事的版本很多,大體情節(jié)差不多。
      1.交友不慎被騙。毛公鼎分到了陳厚滋的大兒子陳郂(陳孝笙)名下,陳孝笙一心希望重振家風(fēng),于是開了錢莊、藥鋪。當(dāng)?shù)赜幸晃唤嘘愜界竦娜送愋Ⅲ辖煌趺埽谑前炎约郝牭降南⑥D(zhuǎn)告孝笙:有一位旗人名端方,時任兩江總督,有財有勢,喜愛收藏古玩。并勸告孝笙,與其苦苦經(jīng)營錢莊藥鋪,還不如將毛公鼎售于端方,可獲巨資。陳孝笙雖然心動,但懾于祖宗的遺訓(xùn)、家人的阻攔,拒絕了陳芙珩。端方也早已在打毛公鼎的主意,要密友陳子久從中撮合。陳子久就是陳芙珩的父親,父子搭檔演雙簧,建議孝笙除了要一萬兩白銀外,還要端方答應(yīng)任命陳孝笙擔(dān)任湖北銀元局的職務(wù)。孝笙不顧家人的勸阻,向端方索要了一份讓陳孝笙任職的文書作憑據(jù)后,貿(mào)然將毛公鼎以萬兩白銀的價格轉(zhuǎn)讓端方。老奸巨猾的端方在文書上鈐印的是一枚作廢的官印,憑證成了廢紙。在清朝即將滅亡的昏亂年代,向誰討回公道呢?陳孝笙上當(dāng)受騙后就一病不起。
       
      2.質(zhì)押銀行。1911年,端方被清廷任命為鐵路督辦大臣,帶湖北新軍前往四川鎮(zhèn)壓保路運動,走到資州時卻被自己所帶的新軍嘩變殺掉了。家道中落,失去依賴的端方家人生活開始捉襟見肘,端方之妾將毛公鼎典押給俄國人辦的天津華俄道勝銀行。銀行聽人說這鼎是假的,就派人前往陳介祺的家鄉(xiāng)濰縣調(diào)查,找到陳介祺鑄造的仿制品兩相比較,斷定端方家中的毛公鼎確系原物,于是準(zhǔn)于典押付款,將毛公鼎入庫秘存。可是,經(jīng)過這樣一段周折,毛公鼎引起了外界的注意。英國記者辛浦森表示愿意出5萬美金求購。當(dāng)時5萬美金約合4萬銀元,端家嫌開價低沒有出手。事情傳出后,社會輿論嘩然,反對端家將國寶賣給外國人。1926年前后,北平大陸銀行總經(jīng)理談荔孫認(rèn)為國寶放在外國銀行不妥,向端家表示愿以較低的利息將毛公鼎質(zhì)押到大陸銀行。
       
       
      3.重回收藏家之手。北洋時期曾經(jīng)擔(dān)任過財政總長和交通總長的收藏家、國學(xué)館館長葉恭綽聽說這件事情后,深為國寶的安全擔(dān)憂。他變賣自己收藏的其它文物,與鄭洪年、馮恕合股集資買下毛公鼎。后來鄭、馮二人出讓,毛公鼎遂歸葉恭綽一人所有。1937年日寇全面侵華,葉恭綽將毛公鼎轉(zhuǎn)移到上海寓所珍藏。不久,上海淪陷,葉恭綽匆匆避往香港,毛公鼎以及收藏的書畫未能帶走。
       
      4.日寇覬覦。當(dāng)日本人多方打探得知寶鼎已經(jīng)在上海的消息,發(fā)誓把上海翻個底朝天,也要找到毛公鼎!1937年11月日軍占領(lǐng)上海,葉恭綽把所有的收藏品藏妥后去香港避難。葉在上海之妾潘氏意欲侵吞葉在滬之家產(chǎn),打起了官司。1940年,葉恭綽致電在昆明西南聯(lián)大任教授的侄子葉公超,讓他赴上海代為主持訟事。
       
      當(dāng)葉公超到上海應(yīng)訴之時,潘氏已向日本憲兵隊密告葉宅有國寶毛公鼎及珍貴字畫,日本憲兵隊當(dāng)即前去搜查。萬幸的是先搜出一些字畫,接著搜出兩支自衛(wèi)手槍,日本憲兵注意力轉(zhuǎn)移,對查找毛公鼎之事有所疏忽,而毛公鼎當(dāng)時就藏在葉恭綽的床下,竟未被發(fā)現(xiàn),但葉公超卻因手槍被查出以間諜罪被捕,投入牢獄達(dá)49天,多次遭鞭打、水刑,但葉公超未吐實情。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,葉公超的家人把一個青銅鼎交給日軍憲兵隊,葉教授獲釋。經(jīng)日本的青銅器專家鑒定,葉家所交的鼎是一般銅鼎的仿制品,葉教授仍受到監(jiān)視。
       
      直到1941年的夏天,日本方面一無所獲,密探對葉教授的監(jiān)視有所放松。有一天,葉教授在作了充分準(zhǔn)備后,以聲東擊西、調(diào)虎離山之計把毛公鼎運出上海,輾轉(zhuǎn)到達(dá)香港,把它交到了葉恭綽的手上。葉恭綽為之夢牽魂繞的毛公鼎終于又在自己的掌握中了。可是,剛剛放下的心又因香港淪陷而緊張起來,他馬上找了一位德國友人,共同想方設(shè)法再把毛公鼎運回上海。
       
      5.“漢奸”贖罪券。葉恭綽回到上海后,由于經(jīng)過這一番重大的折騰,生計也發(fā)生了困難,又出于把寶鼎轉(zhuǎn)移的目的,就以300兩黃金轉(zhuǎn)售給五金業(yè)老板陳詠仁,附加條件是抗戰(zhàn)勝利后要將寶鼎上交國家。陳詠仁為給自己留條后路,表示愿買此鼎,同意葉恭綽的約法三章,承諾勝利之后一定捐獻國家。
      抗戰(zhàn)勝利后,社會呼聲嚴(yán)懲漢奸。陳以為獻出國寶或許可以贖罪,便通過葉恭綽等名流致函政府表示有意將毛公鼎捐給國家。有人聽到消息后上門求購國寶,遭到陳拒絕后懷恨在心,轉(zhuǎn)而大肆宣揚陳與日軍的來往有通敵之罪。陳詠仁見勢不妙,不等政府來人收取寶鼎就偷偷棄家逃亡。國民政府接到陳詠仁要求捐出國寶的信函后,十分重視。派出一個大員前往陳家。這時陳家已經(jīng)被軍統(tǒng)查封了。陳詠仁多財,又藏有毛公鼎,于是便被戴笠所垂涎,他派人威脅恐嚇,勒令陳詠仁交出毛公鼎。其實戴笠對文物不感興趣,他之所以關(guān)心毛公鼎,無非是想利用此重器獻給上司邀功邀寵罷了。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,陳詠仁因為私藏毛公鼎被囚禁好幾個月,后來花了很多錢,又托了很多關(guān)系,才把“漢奸”的罪名洗清,于1946年8月被釋出獄,而毛公鼎作為“贓物”被充公,轉(zhuǎn)交中央博物院收藏。
       
      6.鎮(zhèn)館之寶。1948年,毛公鼎被國民黨運送臺灣,珍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。游客在臺北故宮博物院,一般會被首先帶到二樓商周秦漢青銅器館展廳,毛公鼎就陳列在展廳的最顯著位置。毛公鼎、翠玉白菜、肉形石并稱為臺北“故宮”的鎮(zhèn)館三寶。
       
      毛公鼎被端方強行從陳家買走后,陳介祺的女婿吳重熹看到“萬印樓”的蕭條,想到當(dāng)年岳父生前的場景,心生感慨,寫了下面這首詩:  
      病史當(dāng)年臥海濱,十鐘萬印尚紛陳。
      楚人輕問周家鼎,尤物從來不福人。


       
      陳厚滋二子陳陽分到的曾伯簠一直珍藏著,始終沒有出賣。曾伯簠是東周初年青銅器,為陳介祺最早期的收藏品,故名其室為“寶簠齋”,后陳介祺以“簠齋”為號,可見陳介祺對此收藏的重視和喜愛。曾伯簠上面有銘文90字(其物共兩器,另一器當(dāng)時為阮元所收藏,上有92字),是迄今銘文最多的青銅簠,有重要的史料價值。
      濰縣解放后,陳介祺曾孫媳郭祖珍在陳秉忱(陳介祺四世孫,曾擔(dān)任毛澤東的秘書)的動員下,捐獻出陳介祺收藏的重器的曾伯簠等青銅器,現(xiàn)藏中國國家博物館,這件寶物也徹底離開了陳宅。
       

      陳氏后人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是陳官俊的獨子,無伯無仲,人丁寥落。陳介祺卻有四子,除第四子厚達(dá)早歿無后外,其他三子都有子嗣。尤其長子厚鐘的兒子陳阜陳祜曾,育有五子,孫子孫女各14人。陳阜繁衍的這三十余兒孫,撐起了陳宅簠齋之后的大半天下,成為陳家代表。在陳家敗落之后,又有幾人頗為出眾。
       
      陳祜曾五子分別是:陳文會(禮臣、栗丞)、陳文征(信丞)、陳文郁(育丞)、陳文輅(試丞)、陳文嶙(秉忱)。
       
      三子陳育丞在北京國民黨的工務(wù)局工作,曾為蔣經(jīng)國的屬下,與蔣經(jīng)國有來往,解放后肅反時說他是蔣經(jīng)國的朋友而受連累。后在北京文史館工作,直到退休。曾經(jīng)在《文物》雜志發(fā)表文章。
       
      五子陳秉忱早年參加革命,解放前曾在中央軍委機關(guān)工作,抗戰(zhàn)勝利后曾隨葉劍英參加北平軍調(diào)小組的工作,建國后一直在黨中央機關(guān)工作,曾任毛澤東主席秘書。擅書法,楷書、行書尤精,在黨和國家的許多重要文獻上,如《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》、《毛澤東選集》合訂本、《毛澤東軍事文選》、《毛澤東詩詞三十七首》線裝本,及任弼時墓碑上皆留有其墨跡。擅墨筆花卉,《風(fēng)箏都書畫集》上收錄其所作墨筆《芍藥》、《荷花》,亦精篆刻,曾為諸多名人治印。因為毛筆字寫得好,被毛澤東稱為“圣手書生”。
       
      但在收藏和金石鑒賞方面能繼承簠齋衣缽者幾無。只有陳阜孫女中排行第三的陳君綺(后改名為陳綺)精通詩文,嫁給濰縣郭家出的大畫家曾任中央美院花鳥科主任的郭味蕖。
       
      一個家族的敗落,不外乎歷史、人為和天災(zāi)三方面原因。有人說是因為陳介祺好古破家,而當(dāng)?shù)乩习傩諈s說是由于陳介祺的墓穴點錯了地方。這都是戲說了,不可信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的墓早些年就挖掉了。據(jù)當(dāng)?shù)氐睦先嘶貞洠故沂怯蒙郴野嬷桑郴沂巧匙雍褪野匆欢ū壤旌希缓笥冒竞玫呐疵诇统桑讨螅瑘匀缗褪M谀拐咴谕诘竭@層沙灰時,費了老大勁才打開。陳家的后人,將值錢之物收拾一下,包袱一包,揚長而去。
       
      重塑輝煌
       
      魯迅先生曾說過:“論收藏莫過于濰縣的陳介祺。”完全是肯定的語氣,我們知道,魯迅先生是著名的文藝批評家,中國歷代的文學(xué)作品被其點評了一遍,連《楊家將》《說岳全傳》這些引人入勝的作品也被其痛陳為“文意并拙”,足可見其文筆辛辣犀利毫不留情,就連跟我們?yōu)H坊頗有瓜葛的鄭板橋,在魯迅的筆下也是僅被稱為“頗能表現(xiàn)出文士的一點牢騷氣”,由此不難看出,陳介祺在魯迅心中肯定和稱贊已久。
       
      陳介祺是前無古人,后無來者的一代宗師,雖然在金石圈內(nèi)無人不識,但是其對當(dāng)今社會的影響力和其地位嚴(yán)重不符,有幾個原因:
      一是著作大多未正式出版,這主要是因為陳介祺精益求精,老年后體弱多病,無精力顧及。
      二是“萬印樓”所藏的先秦古印或流失,或捐獻,長時間成為“無印樓”,若那些先秦古印現(xiàn)在仍然在“萬印樓”,濰坊“金石之都”的名字將更加有份量。
      三是對陳介祺這個金石大家重視不夠,宣傳的太少。陳介祺作為一個極具傳統(tǒng)思想的學(xué)者,以探究古代文明為己任,其對古代文物及文字遺跡的篤好之心和虔誠追索,在大力倡導(dǎo)弘揚祖國優(yōu)秀文化遺產(chǎn)的當(dāng)下,我們應(yīng)從中得到一些啟發(fā),大力宣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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