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是中華民族的統(tǒng)稱,但是你知道中國最早的叫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嗎?出土的文物告訴我們中國最早的起源。
1963年,陜西寶雞賈村出土一口“何尊”,“尊”為酒器,用青銅制成,鑄有銘文12行122字,有三字殘毀。銘文記載了成王五年在成周(今河南洛陽)建都一事,是成王對宗族小子何的訓(xùn)誥。其中提到,武王克商以后,曾告于上天:“余其宅茲中或,自之乂民。”用現(xiàn)在的話來說,就是:“我已經(jīng)據(jù)有中國,統(tǒng)治這些百姓了。”“或”是地域,用城墻圍起來——“口”,就成為“國”了。“中國”首次出現(xiàn)。1963年,陜西寶雞出土何尊,銘文出現(xiàn)“中國”二字。大意:武王攻克商朝首都后,舉行隆重儀式向上天報告:“我現(xiàn)在占有了中國,準(zhǔn)備把它當(dāng)做自己的家,并且統(tǒng)治那里的民眾”。
“何尊”銘文中有“宅茲中國”四字,這是“中國”這個詞的首次出現(xiàn),意思可能是天下之中的地方。
周朝經(jīng)過周文王、周武王兩代人的努力,消滅了殘暴無道的商紂王,國家得到了壯大。周武王逝世后,尚在襁褓之中的太子姬誦即位,是為周成王。周成王是周武王和邑姜所生之子,邑姜就是周朝大功臣姜子牙的女兒。周成王有一位胞弟——唐叔虞,他是晉國的始祖,在太原的名勝“晉祠”中,就供奉著唐叔虞和他的母親邑姜的塑像。
周成王是周朝的第二位君主,據(jù)推算他公元前1042年到公元前1021年間在位。周成王即位時年齡很小,叔父周公代其攝政,這引起了管叔、蔡叔等人的猜忌。周武王伐紂后,曾讓商紂王的兒子武庚(《史記》中稱為祿父)管理商朝余民,命自己的弟弟管叔、蔡叔輔佐武庚。管叔、蔡叔先是放出流言,說周公將不利于周成王,繼而勾結(jié)武庚發(fā)動叛亂,一些東方小國也被拉入叛亂陣營。周成王命周公統(tǒng)帥大軍東征,經(jīng)過三年時間,終于將叛亂平定,元兇武庚被處死,主謀管叔自殺,參與者蔡叔被俘后流放。
平叛武庚之亂后,周公以周成王的名義,將商朝故地封給了平亂有功的周武王之弟康叔。周公擔(dān)心康叔年輕,在處理政事上沒有經(jīng)驗,特意作了《康誥》《酒誥》《梓材》幾篇文章予以提醒,這些文章都還保存在《尚書》中。《康誥》這篇文章提醒康叔治理國家務(wù)必謹(jǐn)慎,應(yīng)當(dāng)努力探求古代明君治理國家的經(jīng)驗以安定保護民眾,要慎用刑罰,廣施教化。《酒誥》則側(cè)重講述過度飲酒的危害,商紂王就是因為過度飲酒而放縱自己、不遵法度,最后引來滅身之禍。康叔聽從周公的提醒用心治國,百姓都感到和睦高興。
周公攝政的第六年,開始制禮作樂,頒布度量標(biāo)準(zhǔn)。第七年,周公還政于剛剛成年的周成王。周成王親政后,周公自覺北面就人臣之位。周成王以周公輔佐有功,將曲阜方圓七百里之地分封給周公,這就是魯國的起源。
據(jù)說在周公還政于周成王時,周公曾做《無逸》訓(xùn)誡周成王,這篇保存在《尚書》中的文章是中國政治思想史上的名篇。周公開篇就說:“嗚呼!君子所其無逸。先知稼穡之艱難,乃逸,則知小人之依。”君子不要貪圖享樂,要先了解百姓耕種收獲的艱難,然后再去享樂,就知道百姓的痛苦了。周公歷數(shù)商朝與周朝早期歷史上的諸位君主,凡懂得百姓生活之苦的,都能久在其位、享以高壽。周公要周成王“無淫于觀、于逸、于游、于田”,而要為天下蒼生的事盡心盡力,不要心血來潮地說“今天我就是想享樂一番”,這不是百姓所能答應(yīng)的。周公還要求周成王面對批評,勇于反躬自省。
周成王時還有一件大事,就是完成周武王的遺命,營建了東都洛邑(在今河南洛陽)。早在周公攝政的第五年,周成王即命召公到天下之中的洛邑實地勘察,選址建造一座新都。召公三月初五到達(dá)洛邑,初七動員當(dāng)?shù)匕傩赵诼搴颖卑稖y定城郭、宮室、郊廟的位置,五日內(nèi)就測定完畢。十二日清晨,周公到達(dá)洛邑,進(jìn)行了全面踏勘,終于選定了澗水東、瀍(音纏)水西一帶與瀍水東一帶兩個地點。周公把營建洛邑的規(guī)劃圖呈報給周成王,周成王也認(rèn)為周公挑選的地點是最適合營建新都的。不久,洛邑的營建就開始了,經(jīng)過八個多月的施工,這年年底終于竣工了。
周成王營建的洛邑在歷史上又稱“成周”,與周文王的都城豐京(在今陜西西安)、周武王的都城鎬京(也在今陜西西安)相比,洛邑的地理位置更靠東,史書記載這是因為洛邑居天下之中,“四方入貢道里均”,方便四面八方的諸侯進(jìn)獻(xiàn)貢物。
周公還政于周成王的那一年,在洛邑舉行了盛大的諸侯集會,天下萬邦來朝,四海方物盡獻(xiàn)。在這隆重的場合中,周公與周成王之間有一段對話,后來以《洛誥》為題保存在《尚書》中。周公說:“唉。你處事要能善始善終。慎重地記住諸侯們的貢獻(xiàn),也要記住誰不曾來貢獻(xiàn)。貢獻(xiàn)的儀式如果不及貢獻(xiàn)的物品隆重,那就要算作沒來貢獻(xiàn),因為這是沒有誠意的貢獻(xiàn)。”周成王說:“您要勉力保護我這年輕人,使我能發(fā)揚文王與武王的功業(yè),使四方百姓能安穩(wěn)定居在洛邑。”
周成王東遷的史實,不僅古代文獻(xiàn)中有很多記載,當(dāng)代考古發(fā)現(xiàn)也能夠證實。1963年,考古學(xué)家在陜西寶雞發(fā)掘出了“何尊”,其銘文中有成王“宅于成周”的記載,銘文中還有“宅茲中國”四個字,這是“中國”一詞的首次出現(xiàn)。“何尊”是“何”鑄造的,營建洛邑的這一年,周成王曾接見過“何”,談到了他的先父曾追隨周文王,并賞賜給他一些貝幣,“何”為了紀(jì)念此事鑄造了“何尊”。
周成王彌留之際,擔(dān)心太子姬釗不能勝任,命召公、畢公率諸侯予以輔佐。周成王去世后,姬釗即位,是為周康王。據(jù)推算,周康王在位時間是公元前1020年到公元前996年。周康王剛即位,就宣誓要繼承周文王、周武王的偉大事業(yè)。在周康王統(tǒng)治時期,周朝討伐屢次來犯的“鬼方”,據(jù)出土的一件青銅器記載,周朝軍隊在一次對鬼方的戰(zhàn)役中俘敵一萬三千人。周成王、周康王統(tǒng)治期間,“天下安寧,刑錯四十余年不用”,后世稱其為“成康之治”。
所以,我國最早的一部字典漢代的《說文解字》就說,“國”字,“從口,從或”,意思和“邦”字一樣。后來南唐徐鍇《說文解字系傳》也說,“口”是指疆界,“或”就是域字。清人段玉裁作《注》說,“古或、國同用。”
在《尚書》里面,有“梓材”一篇,也提到了先王和“中國民”,說皇天已將“中國民”和疆土都托付給先王——武王了。按照王國維的“兩重證法”,我們基本上就可以確認(rèn),“何尊”和《尚書》都提到的周武王時,已經(jīng)有了“中國”名稱。
胡厚宣《論五方觀念及“中國”稱謂之起源》一文,則以甲骨文為據(jù),考釋出商自稱“中商國”,因而斷言,此為“中國稱謂的起源。”
然而,商雖有中心意識,但其中國觀念尚未形成。因為中國的原型與都城有關(guān),而商朝老是遷都,所以,商的中心意識很難上升為中國觀念。
中國觀念的形成,與封建制并行。西周初年,行分封,授民授疆土,要有一個中央國的存在為前提,而王權(quán)所在地,通常就是這樣一個中央國——中國。《詩》云:“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。”《毛傳》曰:“中國,京師也。”
中國綏服四方,靠的是封建制。周以封建制,使天下中國化,將中國逐步做大。成周之世,中國之地最狹,被蠻戎夷狄包圍。那時,吳、越、閩、楚為蠻,秦為戎,齊、魯雖為封建之地,但周邊都是夷,用夷禮。到了東周時期,吳、越、楚、秦、燕等蠻戎之國,都中國化了,加上西周封建的魯、齊、晉、宋、蔡、陳、衛(wèi)諸國,一個封建制的中國化的天下觀版圖就初具規(guī)模了。
近人柳詒征指出,中國之名始見于《禹貢》,為后世沿用。《禹貢》也是《尚書》里的一篇,成于何時,則言者紛紛,而他確信,《禹貢》篇成于“茫茫禹跡,畫為九州島”之時,他說《禹貢》地理觀,是一個文化中國的大格局。
此說甚宏,可當(dāng)今學(xué)者卻以為可疑。文化認(rèn)同也要拿出證據(jù)來,有一份材料說一份話。因此,當(dāng)青銅器“何尊”出土?xí)r,中國之名就從“茫茫禹跡”后退到了周武王時,最多也就追溯到殷商甲骨文里,再往前就沒有了證據(jù)。而《禹貢》里的“九州島”、“五服”天下觀,似乎也應(yīng)該退到周初封建時才合理。
帶有空想政治文化色彩的《禹貢》,其實是殷周之際武王革命以后,新的王權(quán)對神州大地所作的區(qū)分和安排。以流域規(guī)劃疆域,將國土分為“九州”:冀州、兗州、青州、徐州、揚州、荊州、豫州、梁州、雍州。以封建確立“五服”:甸服、侯服、綏服、要服、荒服,以文化想象力設(shè)計中國化的地緣政治藍(lán)圖。
《禹貢》以“九州島”劃定華夏地域,而以“五服”經(jīng)營之。“五服”,以京師為中國。東漢劉熙曰:“帝王所都為中,故曰中國“”,向四方發(fā)展,每五百里為一“服”,這樣一看,《禹貢》的地盤有多大呢?向東到了海邊,往西靠近沙漠,從南到北都貫通了,這樣一個規(guī)模,大概就是西周初期的天下了。
這篇文獻(xiàn),雖然不到1200字,但很重要。文明初期,先民就有如此宏偉的國土意識和制度觀念,實在令人驚嘆。《周禮》將“五服”發(fā)展為“九服”,但大的格局未變,后來,歷朝歷代基本上都按照這一設(shè)想經(jīng)營中國。
周禮,是一種制度性文化,是以宗法為內(nèi)核、分封為外殼的封建制政治文化,而《禹貢》里的天下,就是這種封建制文化在地理空間上的表達(dá)。
當(dāng)封建制用“五服”來表達(dá)時,“綏服”是關(guān)鍵。甸服、侯服都是中國化了的,而綏服是華夷之辨的前線,所以說,綏者,使之綏安邊境而守衛(wèi)中國也。綏服五百里,分為兩部分,其內(nèi)三百里,因為接近侯服,而行文教,使之中國化;其外二百里,則近于要服、荒服,故行武衛(wèi),奮武以衛(wèi)天子也。
周初分封,要求魯、衛(wèi)兩國,用周法而行文教,而齊、晉兩國,因為迫近夷狄,所以要用戎法,奮武衛(wèi)以攘夷。“五服”之中,自綏服以外都是夷狄之地,文教不及,就以武力。綏服以外尚有要服、荒服,則羈縻而已。
孔子說“吾從周”,他周游列國,就走了一條“吾從周”的路線。首先,他去投奔的國家,都是早已中國化了的宗周懿親之國,如魯、衛(wèi)、齊、晉、宋、蔡、陳諸國,而非秦、楚、吳、越等蠻戎之邦;其次,在周初封建的各國中,他呆的時間最長的是用周法的魯、衛(wèi)兩國,而非用戎法而強的齊和晉。
不過,他對于齊和晉的霸業(yè),還是給予了一定程度的尊敬,他曾說過“微管仲,吾其被發(fā)左衽矣”。管仲是他的前輩,幫助齊恒公尊王攘夷,成就霸業(yè),一度成為他的榜樣。所以,他說,如果沒有管仲,我大概就要光著一只膀子穿衣,披頭散發(fā)做人了。這樣做人,當(dāng)然不是做中國人,而是做夷狄之人了。
這便是孔子對管仲奮武衛(wèi)的贊揚。在孔子看來,當(dāng)時最大的問題,是做什么人。為此,他建立了一套關(guān)于人的觀念體系,其中有等級和名分,有仁義和親情,但不管有什么,先要解決的問題,是做什么人,是做中國人,還是做夷狄之人?這就是華夷之辨,是根本,如果連中國人都做不成了,還談什么禮啊仁!
因此,齊國很重要,他生平第一次政治活動就在齊國。本來齊景公要重用他,可他卻有一套改革齊國政治的想法。當(dāng)時,齊、魯兩國毗鄰,如果按照“五服”來分屬于綏服,魯行周法揆文教,齊行戎法奮武衛(wèi),孔子想把兩者結(jié)合起來,結(jié)果,齊國政要晏嬰等人嫌文教繁瑣,與齊的立國精神不符,而拒絕了。
后來,他周游列國時,還想到晉國去試一下,可他北上,剛到黃河邊,就聽到了不幸的消息,趙簡子在晉國執(zhí)政,殺了他仰慕的兩位賢人,所以,他就停下腳步,不想去了。他認(rèn)為,這兩個國家都不行了,就要亂了。
于是,他的眼光轉(zhuǎn)向西邊的秦國,秦雖西戎小國,可自從占了周地以后,移風(fēng)易俗,中國化了,而且繼齊、晉以后,奮武衛(wèi),行霸道,尊王攘夷,也成就了霸業(yè)。因此,當(dāng)齊景公問他,秦國為何能稱霸時,他回答說,秦雖小國,可志向遠(yuǎn)大,秦雖地僻,但立國中正。他這樣回答,就是承認(rèn)秦為中國了。可他對于來中國爭霸的南蠻楚和吳、越,雖然也關(guān)注了,卻沒有這樣來評價。
后來,齊、晉兩國果然就亂了,田氏代齊,三家分晉,周初封建的其余各國,在兼并戰(zhàn)爭中也紛紛倒下,中國的封建制格局全然改觀,中央之國已不復(fù)存在,可中國的領(lǐng)域卻日益擴大,原先是蠻、戎的楚、秦兩國,在血與火的洗禮中,全盤中國化了。中國大了,封建制垮了,中國的統(tǒng)一性來自文化。
孔子建立了一個從堯、舜到周公的道統(tǒng),這道統(tǒng)是文化中國的命脈,他自始至終維系著。用周法不行了,可周道還在;王朝中國垮了,可文化中國還在。他在封建制的禮崩樂壞中,時常夢見周公。
從孔子開始,中國文化第一次有了歷史意識,孔子去世以后,留下一部《春秋》,為中國立史。錢穆說,中國人以歷史為宗教,有道理。如果修正一下,說儒者以歷史為宗教,那就更為合適。儒者的思想,經(jīng)常是以“歷史的經(jīng)驗教訓(xùn)告訴我們”來開頭的,以歷史為據(jù),而非以公理為前提,乃儒者的思維方式。
《春秋》立史,道統(tǒng)始有載體,中國亦有文化可倚。歷史,是文化中國的圍城——“口”,修史,如修長城。他的歷史觀像烽火臺一樣,監(jiān)護著歷史。
如果說傳說中的禹是國土化中國的開辟者,那么周公就是制度化中國的創(chuàng)立者,而孔子則是文化中國的奠基者。只要文化中國還在,國土丟了,可以恢復(fù),制度垮了,可以重建。不是所有的戰(zhàn)爭都會帶來統(tǒng)一,可只要文化中國在,無論怎樣的亂世之戰(zhàn)都會趨于統(tǒng)一;不是所有的異族入侵都能被驅(qū)逐,可只要文化中國還在,異族統(tǒng)治者早晚要被同化,國權(quán)終將被收復(fù)。直到明亡以后,顧炎武還在說“亡國可以”,可“亡天下”不行,天下是什么?就是文化中國。
周公的封建制中國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還是一種國家主義的戰(zhàn)略,以中國為中心,經(jīng)營天下,雖然輔之以制度性的文化——周禮,但它基本上還是以王權(quán)為中心的王朝政治文化。而孔子卻在逐漸僵化的制度性文化–周禮中,注入了一種新的思想——中道思想,一種新的精神–仁愛精神。以中道立國,是為中國;仁者愛人,使中國超越王朝,而具有了普遍的理想性–使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。